摘要: 作为一个伟大的画家,梵高给出了最令人震惊的有关这个世界真实性的印象。让我们看看这位先锋法国戏剧理论家、诗人安托南·阿尔托如何解读梵高的五幅绝世名画。
3. 《夜间咖啡馆》:狂欢的地狱
“我正在画《夜间咖啡馆》,我试图把咖啡馆表现为一个让人毁灭、发狂、犯罪的地方。我尝试着让柔和的粉红色、鲜红色和酒红色,还有温和的路易十五的绿色和维罗纳的绿色形成对比,让黄绿色和淡绿色、硬绿色形成对比,全都聚集在一种苍白的硫磺色的地狱火炉的氛围里。我用这些来表达,可以说,表达一种下潜的阴郁的力量。这一切都处在一种日本式狂欢和鞑靼式友爱的伪装下....。.”
“什么是绘画?一个人如何绘画?绘画是冲破一堵无形的铁墙的行动,这堵墙似乎就在一个人能够感受到的东西和他能够做到的东西之间的某个地方。一个人如何穿过这堵墙?因为猛烈地敲打是没有用的,一个人不得不用一把锉刀,慢慢地,耐心地瓦解并穿透它,正如我看到的那样。”
告诉我,既然你们不是梵高的一幅画的作者,你们是否能够像梵高在这份小小的信中那样,如此单纯、如此简练,如此客观、如此持久、如此有效、如此坚定、如此隐晦、如此庄重、如此真实、如此不可思议地来描述它。
4. 《卧室》:事物的共同色彩
他的卧室同样神秘,如此美妙,就如农夫一般,散发着一种能够保存麦子的气味,而透过遮掩的窗户望去,麦子便在远方的风景中摇曳。
同样是农夫一般的陈旧的凫绒的颜色,贻贝红、海胆红、虾红、米迪河鲻鱼的红、烧焦的甘椒的红。他床上凫绒的颜色果真如此?那当然是梵高的杜撰。我想不出哪个织工会像梵高一样,从心灵的深处,移植出其不可言说的印记,传达那不可言说的釉面的红。
有时,它看似一个整洁的房间,但它涂抹着本笃会僧侣给自己的健康利口酒添上最后一笔时,那份永远找不到的芬芳。
有时,它又给出了一个被巨大的太阳所挤压的纯粹干草堆的效果。
梵高将证明,他是画家中真正的画家,是沉重并悲惨地符合画家的人。他描绘着事物的共同色彩,但,哦,如此正确,如此可爱地正确,没有什么宝石比它更稀罕。
5. 《自画像》:只有无垠才能满足他
那是一个格外清醒的梵高画的,一个脑袋通红的屠夫的面孔,审视并打量着我们,用一只怒视的眼睛细看着我们。我知道,没有一个精神病专家会懂得如何用这样无法抗拒的力量仔细地注视一个人的面孔,如一把小刀,剖析其不可否认的心理。
梵高的眼睛属于一个伟大的天才,但当我看着他从画面的深处喷涌而出,剖析我的时候,它不再是一个我感受到的,活在其体内的画家天才,而是一个我终生无法与之相遇的哲学家天才。
不,苏格拉底没有这样的眼睛;或许,在梵高之前惟一一个拥有这只眼睛的人,是不幸的尼采:他拥有同样的力量,可以暴露灵魂,将身体从灵魂中扯出,让身体赤裸无蔽,让身体脱离心灵的诡计。那是一种渗透的、洞穿的注视,在一张被粗糙劈砍、如一棵方形树木的脸上。这虚无中的一瞥,如一颗陨石的炸弹投向我们,染上了填满它那空虚惰性的无调色彩。这便是梵高如何诊断他自己的疾病的,胜于世上的任何精神病专家。
我洞察、我反省、我审视、我坚持、我开启,我已死的生命无所掩盖。
毕竟,虚无不曾伤害任何的人。迫使我撤回到自身之内的,是不时地穿越并压倒我的“缺席”,但我清楚地觉察到它,十分地清楚,我甚至知道虚无是什么。
梵高是对的,一个人只能为无限而活,并且,只能满足于无限的事物;在这个星球上,无限的事物多到足以满足一千个伟大的天才,如果梵高无法得到满足——让生命充满无限的事物,那只是因为社会有意识地禁止了它。梵高的刽子手终有一天来了,就像他们对内瓦尔、波德莱尔、爱伦·坡和洛特雷阿蒙做过的一样。他们终有一天告诉他:
现在,够了,梵高,安息吧,我们厌倦了你这样的天才,至于无限,无限属于我们。
安托南·阿尔托(Antonin Artaud),法国演员、诗人、戏剧理论家。19世纪20年代从事超现实主义戏剧创作及文艺评论,后受象征主义和东方戏剧中非语言成分的影响,形成了“残忍戏剧”的理论,其见解对热内、尤奈斯库等人的荒诞派戏剧有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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